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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綠赤綠】Side by Side(To. 空谷默 點文)

Side by Side(To.  @空谷默 點文)

 

 

社會人設定.已交往

 

 

 

 

他進門的時候,赤司正在餵貓。

 

家裡養的短腿貓二郎正在用貓爪子搔耳朵,看著面前的貓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。赤司則是忙著揉貓咪的後頸,聽見大門敞開的聲音,才抬頭向他打招呼。

 

「你回來了?」

 

「我回來了。」綠間簡短地回答這句日常的問候語,順手把鑰匙放在盤子裡,西裝外套挽在手臂上,正彎腰脫鞋的時候,赤司已經走過來親吻他的嘴唇,順帶抱怨說:「二郎一直鬧脾氣不肯吃東西哦。」

 

綠間本來想抱抱他的,但赤司身上全都是二郎的貓毛,因此他果斷地放棄了這個想法,改為親一下光潔的額頭,「什麼樣的貓就有什麼樣的主人なのだよ。」

 

赤司見慣不怪地笑笑,「真太郎的玩笑話總是讓人笑不出來。」

 

「你不覺得這話由你的嘴裡說出來感覺怪怪的嗎?」綠間經過貓咪身旁時,慣性地瞪了貓好幾眼,都怪那身貓毛なのだよ。「而且,我是認真的なのだよ。」

 

赤司摸了摸綠間的西裝外套,順便往上面蹭了一身貓毛,反正都是要讓傭人拿去乾洗的,沒關係啦——他討厭外套上的消毒藥水味道。

 

目送綠間走進衣櫥間,赤司把吃飽正在喵喵叫的二郎抱在膝上,盤腿窩在暖乎乎的躺椅上,狀似不經意地問道:「今天過得還好嗎?」

 

 

他的視線範圍內,一隻男人手臂向上伸出,脫掉套頭毛衣,接下來應該會換上他放在最外面的羊毛罩衫吧?畢竟今天的幸運物是軟綿綿的東西……「真太郎今日沒有帶你上班真是太可惜了,二郎。」他低頭跟貓咪說話,後者蹭蹭他的胸口以作回應,赤司把寵物貓抱緊一點點,正好聽見男人在說:「沒什麼。你呢?」

 

赤司瞇起眼睛,那衣物磨擦的聲音大概是在脫褲子……他心不在焉地回答,「除了二郎很想你之外,倒沒有什麼別的事。」

 

衣架碰撞的聲音一頓,男人沒好氣的聲音從門後傳出,「想要我安慰你的話,你只要出聲就可以了なのだよ。」

 

視線掠過門下的那雙赤腳,赤司抬手搔著貓咪的下巴,順便指出戀人話裡的不當之處:「需要安慰的不是真太郎你嗎?」

 

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徹底沒了,赤司猜想他大概是在門後深呼吸,等著平服了情緒後才來面對自己。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子,老愛把心事藏得嚴嚴實實的,膝上的二郎喵喵叫了一聲,赤司姑且當成是貓咪也有同感的意思。

 

果然,贏得一切的他全都是正確的。

 

赤司滿意地微笑。

 

 

彼時綠間真太郎已經步出了衣櫥間,一雙銳利的綠眸正不滿地瞪著他看,「……果然,你什麼都知道了。」

 

赤司歪歪頭,「唔……你部室的護士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哦。剛剛直接打去我助理的手機,說是有位綠間醫生負責的病人死掉了……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不要學我說話なのだよ。」綠間搖搖頭,一屁股坐在沙發上,戀人身上的短腿貓伸出爪子想要趴他的褲子,他蹙著眉頭避開,「話說回來,既然知道了,為什麼還笑得出來?」

 

「咦?真太郎需要我的安慰嗎?」赤司抱著貓向他微笑。「畢竟是失去了一個病人,那種感覺大概跟失去二郎差不多吧。」

 

綠間用鼻子哼出了聲音,「要是這隻蠢貓死掉了,我可是一滴眼淚也不會流的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哈哈,可是,當初把二郎的性命救回來的是你吧。」

 

「那是因為醫者救死扶傷的天職,跟我的同情心一點關係也沒有なのだよ。」綠間討厭貓這一點依舊沒有改變,「那時是因為你一直盯著那隻貓不放,我才讓你抱回來家裡養的なのだよ。」

 

赤司抬眼看他,那眼神就似是在說……「我做事需要你的允許?」

 

綠間跟他大眼瞪小眼維持了近一分鐘的時間,直到眼水乾澀才終於敗陣了,沒好氣地看向牆上的掛畫,嘴裡卻道:「對我來說,那隻蠢貓的存在價值就只有當暖爐用了なのだよ。」

 

赤司順勢把二郎放在綠間膝上,欣賞戀人被貓咪嚇得動彈不行的畫面,「看來,真太郎真是不需要我的安慰呢。那群護士說綠間醫生手術後的樣子很不對勁的話,似乎不能作準。」

 

本是僵直的身體驀地繃緊了,那隻想要提走二郎的手掌就這樣停在半空不動。赤司在心裡數數,唔,大概是五秒嗎?那隻手才重新開始動作,捏著貓咪的後頸把牠提起來,扔回赤司膝上。

 

「不需要。我的不盡人事害死了他,那是既定的事實,悲傷是毫無意義的。接下來,就是承受家屬的責難和悲痛,這是我的責任,沒有打算逃避なのだよ。」綠間認真地說,二郎的離去似乎有效穩定他的情緒,就是身體的肌肉依舊繃緊得像即將斷弦的弓。

 

寵物貓喵喵叫的樣子幾乎要讓看戲的主人感到心疼了,赤司只好為憤怒的二郎順順毛,同時半是認真地反問,「是嗎——?真太郎果然是一個認真的人呢。」

 

「完全意義不明なのだよ。」

綠間扭頭看他,那雙翠綠的眸子裡,難得地變得混濁起來。赤司無法看透他此刻的心聲,可是,戀人的反應還是在他的預料之中。

 

說是不在意,實際上還是很在意吧?

 

因為,真太郎本來就是一個溫柔的人。

 

赤司放手讓貓咪離開,二郎在兩人之間的沙發扶手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,捲著尾巴就這樣窩下去了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寵物貓,瞧著那毛色順滑漂亮的模樣,有誰想到這小傢伙在一年前只是一隻瘦得可憐的皮包骨貓?

 

這小傢伙本來屬於真太郎一個患上重病的老人,家裡剛出生的小貓,獨居的主人卻因病入院了,真太郎敵不過老人的哀求,讓自己去幫忙把貓咪帶回家照顧時,模樣真是比吞下了黃連更要痛苦十分,幾乎到了看見貓毛就要發飆的程度。可是,當老人因病去世了,大大小小的貓咪都被送回兒孫家裡,唯獨真太郎看著他腿上的小貓,遲遲沒有說出「送牠回家」的話,自那之後,就算二郎把家裡的沙發抓爛、往真太郎的西裝上蹭貓毛、打破真太郎重要的幸運物花瓶,真太郎縱使老是一貫的「去死去死」掛在嘴邊,卻沒有一次真的把貓咪扔出門外。

 

真是的,明明是很討厭貓咪的說,這種行為該說是欲蓋彌彰呢?還是自我認識不足?抑或是,單純的傲嬌?

 

面對「討厭的」貓咪都能心軟至此的真太郎,要是能夠對自己的病人硬起心腸就好了。

 

只是,自己原本就是不太擅於安慰人的類型,完全不附合自己的角色設定,但對象是真太郎的話,總是沒辦法的事。

以前,他需要安慰的時候,真太郎都是陪在他身邊的,所以,真太郎都是怎樣做的?

 

然後,他想到了,一件截至接到電話為止,自己一直在思考的事情。

 

 

久久得不到回應,綠間放鬆身體,偷偷瞥了一眼正在想事情的戀人,想著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份了,要不然赤司怎麼會一句話也不說?正常來說,應該會用調侃來回答,或者是佯裝生氣的向他投來警告的一瞪眼才對。

 

他坐立不安地動動身體,「你……今天回來得很早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是嗎?」赤司仰首看看牆上的掛鐘,十時二十八分,「那是因為你今天排了下午做手術的緣故吧。我平常都是這個時間在家的,要不然會得過勞死的。」

 

「……」綠間這才想起兩人的上班時間通常都是錯開的,「但是,你這不是很早就在家嗎?在餵二郎吃東西之前已經洗過澡了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不過是比你早一點點而已。」赤司好笑地回應他的質問。後者一臉不服氣的表情,「至少你回家後都沒有在處理公務,這不是很奇怪嗎?」

 

「我放下公務,以優先照顧真太郎的情緒,你不高興嗎?」赤司反問他,綠間聞言馬上扭頭看向窗外,手掌習慣性地借扶眼鏡框的動作遮住了半邊臉,「……我才不需要你的安慰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我明白了。」戀人順從的答案反倒讓他更加不安了,綠間忍不住張口問道,「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?」為了安慰他,不止是提早回家,更放下從不離身的工作坐在這裡跟他聊天,說的話題更是四處亂飄找不著北,以過去赤司征十郎的話來說,就是「這不是在談戀愛,只是浪費時間而已。」

 

今晚的赤司果然是有哪裡不對勁なのだよ。

 

赤司瞥了他一眼,想了一會兒才道:「告訴真太郎的話,也不是不可以。」

 

「——今日,主持公司合併的事被對手算計了。」

 

「什麼?」綠間一愣,沒想過會是這種答案,而赤司今日怪怪的理由……」

 

「想當然是失敗了。」當事人補充說。

 

「你……失敗了?」

 

這對於綠間來說,的確是一顆重磅炸彈。自當年敗於誠凜的球賽後,赤司再也沒有輸過,聯想起赤司以前經歷敗北後的表現,這對他們兩人的關係可是一件大事情。

 

綠間的張口結舌逗笑了赤司,「很意外嗎?自忖生平再無敗績的我,居然得到了人生第二次敗北。」

 

 

看來,並沒有轉換人格的情況出現。綠間仔細觀察後得出結論。雖然另一個赤司征十郎還是會偶爾出現一趟,但敗北後的人格轉換是另一回事。「……對手是誰?」

 

赤司笑了笑,抬手抓住了綠間的手掌,掌心相貼,手指滑過指縫,直到緊緊扣住他的手為止,他才開口回答,「父親大人哦。大概是以打擊我的公司為由,想要我主動跟真太郎分手,乖乖聽話回家喲。

不過,真太郎可以放心,即使父親好像病得快死掉了,我也是不會屈服的。」

 

「……你說什麼?」綠間以為他的耳朵出問題了。

 

赤司裝傻,「……我不會屈服的?」

 

「不是なのだよ。前一句!」

 

「啊,你是說我父親快要死掉那句?」赤司說這話的樣子,就像是家裡的盆栽快要死掉一樣,「今天下午,綠間伯父來了一趟,說是父親的身體大概不會挺過今年冬天了,讓我多多體諒他。真太郎的父親真是比我家的開明多了,不是嗎?」

 

綠間下意識地反駁,「什麼開明なのだよ?那人都是恨不得我和你分手的——不對不對,你父親的病已經到了那麼嚴重的階段了嗎?」

 

「……說是癌症末期。如此看來,這次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的敗北了。」赤司依舊神色自若,幾乎要讓綠間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了,不過,那獨斷獨行的霸道性格倒是一模一樣。

 

但是,這件事從來沒有聽父親提過なのだよ……不對,綠間搖搖頭,那是因為自己跟家裡坦白後就直接搬出來了,家裡聯絡的從來都是母親和妹妹,父親大概沒有跟他們說過赤司伯父的病情……啊啊,不對,重點不是這個!

 

「為什麼你父親快死了你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なのだよ?!」

 

他說完,卻見赤司眨眨眼,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——雖然心裡知道他可能是裝的,但綠間還是覺得有點內疚,出事的是赤司的父親,怎樣說也不可能無動於衷なのだよ。正如同他自己也不是對那個病人的死毫無感覺一樣,那可是赤司僅存於世上的一個親人。

 

「……抱歉,我太激動了。」呼了長長的一口氣,綠間低聲道歉,「當務之急是——」「沒關係,真太郎。我明白你的意思。」赤司打斷他的話,目光有點放空地定在他身後的某個點上,綠間順著他的視線轉身,什麼都沒有看見,背後卻傳來一陣壓力。

 

——卻是赤司整個人都壓在他背上了,連同懷裡的貓咪一起靠著他。

 

那貓爪子劃過衣服的聲音,令綠間瞬間豎起了後頸的寒毛,加上二郎的呼嚕聲,平常兩者加起來已經足夠轉移他的注意力了,只是今天是不一樣的,綠間強迫自己放下恐懼,感受後方那個人的重量,赤司柔軟的前髮正在他的背肌上磨蹭,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從後抓住他腰部的衣服,羊毛衫的厚度也不能擋住手指的握力,所以,他知道赤司此刻正非常、非常用力地扯著他的罩衫,猶如抓住救命稻草的力度。

 

 

在這一剎那間,他自己的痛苦倒變得不太重要了,或者該說,那根刺仍然扎根在心頭肉上,隨著赤司的力度一直往下刺,但他心裡想的卻只有赤司感受到的痛苦,即將失去至親,怎麼可能會好過呢?

 

「不用擔心,每人表達悲傷的方式不太一樣。真太郎大概是放在心裡不願意說的類型,我呢……母親過世的時候,白天可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過。」

 

「晚上……呢?」

 

「躲在被子裡哭得差點脫水。」赤司的語調很輕快,幾乎讓他忘記了那個稱得上是不幸的消息,還有那雙正在發抖的手。

 

這再一次證明,這男人的演技可以說是高超得很,大概足以矇騙全世界,但是,赤司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遮掩過自己的脆弱,至少交往以來一次都沒有。

 

這算不算是赤司對自己的特別許可呢?綠間總是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,待反應過來的時候,心慌意亂地提供安慰的時間已經過去了,那人安安穩穩地待在自己懷裡,然後風雨終究會過去。

 

只是,今次的情況不一樣,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安慰赤司,減輕他的痛苦呢?綠間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疑慮。

 

他嘆了一口氣,「……你笑著說這番話真是有夠奇怪的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嘛,真太郎個性太溫柔了,這會讓我忍不住想要欺負你的。」

 

「你這幾年來有少欺負我嗎?你這種人生來就在欺負全世界なのだよ。」

綠間沒好氣地說完,欣喜地發現原本抓住他腰際衣服的手已經放鬆了力度,向前伸展直至雙手交疊,綠間這才發現自己少有地被赤司從後抱住了腰,耳邊傳來二郎被夾在兩人之間發出的喵喵喵抗議聲,卻不知怎地讓他笑出了聲音。

 

「好過份啊,真太郎。我明明是在拿自己的傷心事在安慰你,這樣反過來取笑我是不是不太好呢?」

 

「所以說,明明是你在欺負人なのだよ……一丁點也感覺不到半點安慰人的成份なのだよ。」

 

不自覺地笑得彎了腰,連帶的二郎的叫聲都變得奇怪起來,再這樣下去的話,那貓爪子會把他的衣服劃破的なのだよ——這樣想的時候,赤司似乎終於留意到二郎的慘況,善解「貓」意的鬆開了雙手。

 

綠間腰上的壓力消失了,背後的重量也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貓咪憤怒的叫醒,還有邁著小短腿跳下沙發,縮在門邊朝他們兩人喵喵叫。

 

大概是在抗議吧——綠間心想,赤司卻是毫不留情地取笑貓咪,他笑起來的時候,聲音再也不復往日清冷,而是一點也不顧忌地放聲大笑,居然笑得連眼淚都跑出來了,直接倒在他空蕩蕩的懷裡,這樣子的赤司,不知怎地讓綠間總算可以放下懸在心頭上的大石頭了。

 

至少可以笑出來……不是嗎?

 

 

「……這一點的話我也是一樣啊,真太郎。」

 

赤司彷彿有心靈感應似的瞥了他一眼,低聲地說了一句話,綠間尚未聽得清楚,就被他另一句台詞轉移了注意力,「喔,那個真是抱歉了。這方面我實在經驗不足呢。」

 

說這話的時候,赤司是躺在他的大腿上的,柔軟的紅髮現在看來顯得份外刺眼,如同此刻那雙赤眸裡的柔和與「赤司」之名一般,總是感覺不太搭調。赤司並非一個軟弱的人,但他也會有疲憊的時候,只是,對於綠間來說,他更喜歡看見精神十足、任性霸道的赤司征十郎,寧願他一整天都在調侃他,或者是埋首於工作,比眼前這個有點迷茫的赤司來得好なのだよ。

 

召回他注意力的是,赤司撫上他臉頰的手,「我剛剛一直在想,該如何讓真太郎打起精神。」

 

綠間蹙眉,「都說了不需要你的安慰なのだよ。我自己應付得——」

「然後我就想到了,」赤司溫和但強勢地打斷他的話,這時候,他看起來又像是平常那個赤司了,「只要想想自己是如何被真太郎安慰的話,就可以了吧?」

 

「赤司……」

 

「以前,遇到挫敗的時候,真太郎總是在我的身邊。所以,很順理成章的,今天下午從伯父那裡得到消息時,第一個想起的就是真太郎的臉。」

 

撫摸著嘴唇的手指,意思即是「我說完之前別說話。」綠間看懂了那個手勢的意思,目光裡浮上幾許困惑。

 

「……想到你的臉,心裡難受的感覺就沒了大半,想到今晚回家的時候,就能看到真太郎了,難受的感覺通通沒有了。還有就是……」赤司笑了笑,「雖然說出來很對不起父親,但一想到他不在了的話,真太郎和我之間的阻礙就會沒有了。想到這個,反而會感到高興……真太郎,你覺得怎麼樣?」

 

綠間擺脫他手指的束縛,語氣有點衝地反駁:「什麼叫我覺得怎麼樣?那可是你的父親なのだよ!那是你唯一的親人なのだよ,怎麼可能把我拿來跟他比較なのだよ!」

 

「真太郎不也是我的親人嗎?」赤司反問他,那表情就像是「你要是說不是的話就勒死你」——的確,他們是戀人、友人、親人、敵人,多年的相伴早就模糊了二人之間的分界線,綠間不能否認這一點,但他還是不能理解赤司的想法。這並非是要指責赤司,從赤司先前的舉動也能看出他並不是對自己的父親的病毫無感覺,綠間不能理解的是,赤司這種好像是要「抽離」於一切以外的想法。

 

「用真太郎來換取我的整個世界,我覺得挺划算的。」

赤司卻管不了那麼多,他可是為了把這些話說出來,才會把真正的自己坦露在綠間面前的,換作是平常,他根本不想把這些煩惱施加在真太郎身上。

 

「父親不在了的話,我只需要真太郎在我身邊的話,就能找到繼續勝利下去,繼續活下去的方向。」

 

 

「赤司……」本應抬手觸碰對方的手指遲疑地停在半空,綠間發現他突然找不到可以接續下去的語言,也是,他本來就不是擅於言詞的人,一直以來,只是依著本心,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已,這對他來說,就是盡人事的表現。

 

但對於眼前的赤司來說,他到底該說什麼才是正確的?

 

赤司盯著那根手指,驀地笑彎了眼睛,那個笑容比起先前的快樂,倒像是一個比哭泣還要難看的苦笑而已。「還是感覺太沉重了嗎?真太郎的肩上可是壓住我的整個人生啊,想想就覺得可憐。我真是自私任性到極點的男人。」

 

「但是,這就是事實,我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。」

 

「我啊,今後會繼續將自己的人生壓在真太郎身上的,利用你去除所有的悲傷和憤怒,只要有你陪著就能活下去,想著是為了真太郎而活著的話,一切都會變得有意義了。」

 

「所以……難受的時候,真太郎也來倚靠我一下吧。悲傷、憤怒、自責、內疚也好,痛苦的時候就來利用我,就像我利用你一樣,真太郎躲在被子裡哭泣的時候,我會轉過去的。所以,相對的,我哭泣的時候,請陪我的身邊,緊緊地抱著我,那樣的話,悲傷的時刻總會過去的。」

 

 

啊啊,原來如此なのだよ。綠間認為自己要理解赤司的話,大概需要更多的人事,居然直到謎底被出題者撕開到了最後的時候,自己才明白那些隱藏在赤司的話背後的東西。

 

只是,不開心的事要好好說出來なのだよ。

 

赤司的意思原來是這個啊。

 

此刻才恍然大悟的自己真的有點蠢,然而,赤司故意把話拐了好大的一個圈才轉入正題,他也得負上一部份的責任。但是,自己又有何立場責怪他呢?說到底,赤司和自己也是一樣的,要不是自己的手術出了問題,赤司也就不會為了安慰他,把父親患病的事情如盤托出。

 

他們是一樣的,在遮掩自己的真實情緒的方面來說,都是那麼差勁。

 

或許是因為這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和一隻貓,所以折騰了很久,還是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。啊,不,說出來的只有赤司一個,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。

 

不說出口的理由,赤司只怕是明白的,就像是他不想告訴他父親的事一樣,想要保護對方的心情也是一樣的。

 

可是,儘管如此,綠間覺得自己還是不會說的。

 

不是因為面子問題,那些話其實對著大海、對著陌生人、對著黃瀨和高尾,甚至是紫原都可以說出口,只有赤司是不可以的。

 

本以為,那是因為不說出口的話,赤司都會明白的,但那只是普通戀人原地踏步的理由而已。對於他來說,藏在心底裡,令他覺得痛苦的話,是絕對不能跟赤司說的。

 

 

「……怎麼可能利用你なのだよ?不要開玩笑了。」

 

漫長的沉默過後,赤司總算聽見綠間開口說了一句話。既在他的預期之內,也是他意料之外的話。

 

意料之內的是,綠間會拒絕他的要求。

 

意料之外的是,綠間是認真地拒絕了這個建議,不是因為傲嬌什麼的理由。

 

赤司舔舔嘴唇,生平第一次發覺說話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,「……我是很認真的。」

 

 

「我知道なのだよ。」綠間握住他的手,專心一致地看向那雙有些混亂的眼,「只是,既然每人表達悲傷的方法不一樣,那我可以告訴你的,正因為我愛你,所以才不能利用你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你從來不是我活著的理由,我只是因為你的存在而不能死去なのだよ。我一點也不想要看見你自己一個人支撐著世界的畫面了,你要利用我沒關係,想怎樣就怎樣,但我是絕對不會利用你撇開悲傷的。」

 

「我這半輩子一直在努力讓你不要悲傷,那是我努力盡人事完成的事,絕對不會讓你輕易破壞なのだよ。」

 

 

是這樣啊……赤司的眼神看上去還是有點迷惑,但還是用力握住他的手掌撐起身體,視線剛好對上綠間的鎖骨位置,他看著那形狀優美的線條,明明已經咬過無數遍,怎麼搞的還是很想要一口把這個人的肉給咬下來,好讓他徹底成為自己的呢?

 

無法完全掌控情況的感覺真是不好受,可他永遠都不能完全掌握到綠間的腦袋裡在想什麼。當綠間想著別的事情時,他能看明白,但當他想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,赤司永遠都猜不透他的想法。

 

不過,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,

 

即使想法無法完全重合,

真太郎,大概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來愛他吧。

 

「這樣的話……怎麼搞的我好像很過份的傢伙一樣?」想到這一點,他就不敢亂咬了,免得綠間真的生氣了,那二郎今晚大概會被扔出門外——他自己倒沒有大礙,真太郎才不會在他身上出氣呢。

 

綠間反手拍拍他的腦袋,抱住他的力度更緊了,「因為你真的很過份,肆無忌憚把這種話說出口是想讓人怎麼回應なのだよ?」

 

「那是因為真太郎不願意讓我安慰。」

 

綠間挑眉,「你安慰人的方法太差勁了,倒是該檢討一下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因為真太郎給我安慰你的機會太少了。」赤司永遠有辦法找到理由來反駁他的話。

 

綠間毫不留情地作出抨擊,「廢話,死掉的患者一個都嫌太多,我不需要更多失敗的經驗なのだよ。」

 

「而且……」他遲疑了幾秒,低頭親吻赤司的額頭,嘴上模糊不清地說:「既然我和你無法變成合法親人,那你是永遠不會有機會接到我的病危通知書的なのだよ。別想太多了,我可是醫生。」

 

既然保護了他近十年了,不妨多加個數十年,他是絕對不會讓赤司感到悲傷的,多年前就這樣向自己發誓的なのだよ。

 

赤司驚訝地瞪大了眼睛,卻不是針對他說的話,而是當中的邏輯謬誤,「真太郎,要是你想跟我結婚的話,只要開口就行,現在不只是荷蘭可以領結婚證,連美國也可以合法結婚了,再不濟的去東京辦同居戀人身份,辦法可多了。」

 

這樣的話,真太郎剛剛說的話就不能成立了。

 

 

「……」綠間使勁地瞪著他看,想要確定那到底是玩笑話還是他真的聽不懂……但對視了三十秒後,他已經舉手投降了。

 

「我一輩子都是敗給你了,赤司。」

 

「呵呵,那是理所當然的,真太郎。」

 

 

 

FIN.

 

 

不介意的話看看後記吧!很快的,雖然我一如既往的很囉唆……後半部份可能會令你對這篇文有了不一樣的看法〜〜

 

 

後記:

 

梗是綠間手術失敗,赤司去安慰他。原是排到很後面的點文,沒想到突然有一天靈感大爆發(還要是最忙的日子裡)結果,這文是我第一次把對白全寫下來,之後有空才補上所有環境、心理、動作描寫的,寫得心累身累——但是個人而言,挺喜歡這故事裡的綠赤,兩人都是為了對方而什麼都不說,但是為了對方可以什麼也說,只是對執拗的綠間來說,這招可是行不通的,雖然他也沒有在赤司面前遮掩太多,只是口是心非而已。

 

希望大家喜歡這樣子的綠赤綠,我也不知道有沒有OOC,可能有又可能沒有,最近阿桔我的三觀有點不正常,銀魂看太多了……有的話就見諒了。

 

對了,這篇文的最後用上了半年前@某奇蹟的和菓子組點文梗裡沒用上的一句話:「我做不了你的合法親人,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有要下達病危通知書的時候」

 

終於用上了!!!雖然我不是故意的,就是突然想起了這句話,沒想到挺貼合今次這篇文的風格的,當時點文的另一部份可見《彼岸的我,此岸的你》跟那篇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呢。其實這篇《Side by Side》某種程度上可以看成是《彼岸》的後續,兒時許下的諾言,直到大學生涯完結,直到步出社會十年,至今有效。

 

(但我寫的時候並沒有跟著前文的設定啦,那是因為就個人看來,綠間想要保護赤司的感覺,一個男人想要保護自己所愛的人的諾言,大概不管到了哪一個時空也是永遠有效的)

 

PS. 真的看成後續的話,赤司爸媽都生病了怎麼回事……

 

一如我當初所說的「一定會在以後某篇文用上的!」再多@大大一次,阿桔我乖乖的沒有食言喔!能夠了結一件心事的感覺真好,甚至有種想要馬上PO出來的衝動呢,可惜自我約束要屯文再發,11月裡更的文夠多了,不屯文的話,12月就會變空窗期,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!

 

PS.PS. 我很喜歡短腿貓二郎喔,因為在微博上看見很可愛的照片,就把一隻貓加進來了,希望沒有變得很奇怪……我有想過為二郎和綠赤寫番外,真的。

 

2015/11/2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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